仿佛是將黑布從群星的頭頂緩緩揭開,東方第一束曙光透著淡淡纖細(xì)的灰塵,射入大地。黑暗似潮水般被驅(qū)散,萬物開始有了影子。
瞿秋白被四名國民黨士兵押送著,士兵嘴唇緊抿,一臉鄭重。反倒瞿秋白一身儒雅,掛著一絲微笑,在旁人眼中,瞿秋白倒像貴人子弟,士兵只不過是隨行的保鏢。
可惜的是,誰都知道,這位貴人大家子弟命不久矣——
瞿秋白環(huán)顧四方,在圍觀的人群中,仿佛有無數(shù)黑影穿梭,旁邊一名扎著泛黃頭巾的農(nóng)民大漢低著頭,牙關(guān)緊咬,雙拳骨節(jié)隱隱發(fā)白。
瞿秋白知道,這些人都是來救自己的。
可是他看著他們,卻輕輕搖了搖頭。
對,人群中不僅有共產(chǎn)黨,還有國民黨。
所以,瞿秋白高高昂起頭,唱起了《義勇軍進行曲》,越唱越高。
嘹亮的歌聲猶如利刃刺入人心,無數(shù)麻木的人緩緩抬起來頭,心
底升起了一股不可言狀的感覺。
對,那是榮耀感——
人群中開始回應(yīng)起瞿秋白,淺淺的低唱乘著輕風(fēng),涌入了臉色難堪的國民黨軍官耳中。
“不要吵了!”國民黨軍官竭盡嗓門怒吼一聲,但這股聲音比起合唱,只不過激起了一朵無關(guān)痛癢的小浪花。
另一名士兵默默掏出手槍,拉開保險,往天際開了一槍!
低唱驟然消失,麻木的人連忙低下頭顱,心底原本那股榮耀感消散的一干二凈——繼續(xù)麻木下去吧,今天只不過是頭腦一時發(fā)熱,繼續(xù)做你自己吧,別管什么共產(chǎn)黨還是國民黨了,中國只要還在不就得了?一個普通人誰還管上頭的人是誰!能活下去就行了!
隱于人群的國民黨也不敢唱了,怕被發(fā)現(xiàn)。
“你要知道,有時候,暴力往往有用的多。”這位士兵低低地跟另一名士兵說著,但他擦拭著手槍,黑亮的槍身卻映出他愁苦的容貌丁他知道,這場戰(zhàn)爭無論是從出發(fā)點還是什么,他們都沒有占到完全的上風(fēng),甚至……還被壓過一頭。
瞿秋白看著人群,眼中并未流露出責(zé)備,依舊保持著一抹微笑,他開始唱起了《國際歌》。
雖然很多人都沒有聽過這首歌,但也隱約的感受到了其中蘊含的意義。
就這樣,瞿秋白迎著清晨破曉的光輝,一路高歌,到了刑場。
士兵想押送他上去,但瞿秋白回頭看了他們一眼,手輕而有力地掙脫開了士兵的束縛,士兵有種感覺:他們捆縛不住這個不羈的靈魂。
瞿秋白徐徐上臺,對劊子手微笑一下,雙手拂了一下衣擺,坐在了地上。
劊子手注視著這個男子,儒雅、弱不禁風(fēng),但他卻看見了國民黨轟然倒塌的瞬間。
他舉起了槍,瞄準(zhǔn)了瞿秋白的太陽穴,仿佛是為了趕走這股不安,他在心中畫著十字默念道:“國民黨必勝。”
瞿秋白突然對上劊子手的雙目。
刑場莫名席卷起一陣勁風(fēng),他頭發(fā)隨風(fēng)凌亂,嘴唇虛張,緩緩作出口型——
中國萬歲!
劊子手手不禁猛然一顫。
槍口噴射出死亡的火花,死神揮舞起了鐮刀,子彈洞穿了瞿秋白的腦門,奪走了這位偉人的生命。
他看著瞿秋白淡笑的尸體,槍脫落在了地上。
到底是什么信念的不同,才會有如此大的區(qū)別?
他想,國民黨輸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