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想起了幼時，想起了大奶奶，那個讓我第一次知道死亡可怕的人。

她是我第一次對死亡有了畏懼。

我爺爺?shù)奶眯置兄茏臃剑⒘水敃r的葉秋靈為妻，也就是我的大奶奶。他們只有一個兒子一個女兒，只不過我從來沒有見過大奶奶家的兒子女兒。可以說，他們家的人我只見過大奶奶。

他們的兒子叫什么我不知道，只記得他們的女兒叫周桐湘。就連我父親也不過見過她兩次而已。

大奶奶年輕時過的怎樣我不知道，但他的晚年卻讓我一輩子也忘不了。從他的晚年讓我知道了什么叫孤家寡人，什么叫家破人亡。也正是他的晚年，讓我知道了命運的可怕。世情百態(tài)，不公平處，不如人意事常在。

大爺爺?shù)碾x世讓大奶奶痛徹心扉，也讓他知道了死亡的可怕。可是誰又知道這只是個開始，他的悲慘才剛拉開帷幕。

大奶奶家的兒子在山西的煤礦出事了，斷了雙腿。大奶奶想去看他，可是卻不知道地方，也沒有路費，他的兒子想回來，卻也回不來了。因為他已在那里娶了妻，生了子。而他妻子也不愿他回來。所以，就這樣耽擱著，直到……直到大奶奶也腿腳不能動，那時，才發(fā)現(xiàn)這一輩子他們再也沒有機會見面了，結(jié)果，斷了雙腿的伯父終究沒有熬多久，也去了，連尸骨都沒有運回來。

所以大奶奶就哭了，不知道那時他的眼淚剩了多少?大爺爺?shù)碾x去他哭了好久，幾年都離不開傷痛的陰影。他兒子的事情一出，他更是哭泣不止，也不知哭了多久，終于連眼睛也哭瞎了。而他女兒，我的姑姑，周桐湘，在大爺爺還在的時候已經(jīng)嫁到山西省某一個縣里了，聽說回來看過幾次大奶奶，想接去養(yǎng)活著，可是好像聽說他在山西的婆家做不得主，不敢違背丈夫的意思，所以只是看過幾次，也沒有侍奉膝下。

我就是從大奶奶雙目失明，膝下無子無女的時候開始記事的。

在我很小的時候，父親就告訴我，那個在我家門口的破泥草房里住著的瞎眼婆婆是我的大奶奶。當時我沒有問他為什么不跟兒子一起住，為什么沒有人侍奉他?

只知道聽父親的話，每天早上醒來第一件事就是去看看他，幫他倒尿盆子，順便掃掃地。

可能是我從小家庭貧窮的原因，在我很小的時候就已經(jīng)懂事了。也沒有像其他同齡人一樣，嫌老人家身上有味道，或者不愿意進老人家的屋里。也可能是我從小是跟奶奶一起睡，所以對老年人有著不知名的憐憫。

我的大奶奶在我的記憶里除了哭，就是嘮嘮叨叨，說著一些不知所謂的話，，還有就是會給我講故事，偶爾也嚇嚇我。其實現(xiàn)在想來，也不過是老來寂寞，煎熬等死罷了。

我忘不了大奶奶的除了他的傷懷往事，還有就是他給我的糖塊和姜片。可能那是我幼年的唯一零食，也是我靠勞動換來的，畢竟對于一個幼小的孩童來說，倒屎尿不是一件簡單的事。

在我一年一年的成長中，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沒有大奶奶的?只記得那天早上有雪，我依舊起的很早，平時早該去看他了，可是雪太大，我就先掃雪掃出一條路來，還沒有通到他門口，就聽見大伯母叫了起來，叫的是我父親的名字。因為每天送飯的是我大伯母，所以第一個發(fā)現(xiàn)大奶奶去世的人也是他。

大奶奶走的不知道是否安詳?因為是大雪寒冷天，一個孤寡老人，九十二歲的老人，一間破漏不堪的草屋。值得我不安的很多，這不安持續(xù)了好多年，我甚至一直在想，大奶奶是不是抵不住寒冷，才去的。更不時在想，他去世之前是不是很痛苦?他已受夠罪，離去或許是他最好的解脫。

那年我也不知道是七歲?還是八歲?那時我也哭了，可是并沒有現(xiàn)在想來的痛苦。可能只是少了一個人，不習慣?還是?我不知道。

人不在了，房子沒有多久也不在了，就連那棵棗樹也枯萎了，往年結(jié)了棗子都是大奶奶笑嘻嘻地看著我，我伸手去摘，然后他一個，我一個，一起吃。棗樹隨著我大奶奶去了，總算他不孤單了。

這以后的許多年里，我都會夢到他，葉秋靈，我的大奶奶。每次夢醒后，淚濕了枕頭。

每年清明過節(jié)，去給爺爺上墳，總是會站在大奶奶的墓前，發(fā)呆，想著他的笑，還有他的淚，還有那間草房，那棵結(jié)滿棗子的樹。

這么多年了，我仍舊忘不了你啊，大奶奶，也不知道你在那方過的好嗎?還有痛苦嗎?還有寒冷嗎?

人有時真的很奇怪，明明過去了很久的事，總是會想起，就像是我的大奶奶，這十多年里，我想起了無數(shù)次。有在正高興的時候想起的，有在悲傷難過時想起的，還有就是看到了大街上的孤寡老人，也會想起他。

夢醒時分，發(fā)現(xiàn)自己早已哭成了淚人兒了，大奶奶，如果可以我希望用自己的年歲換取您的長壽。大奶奶我想你了，非常想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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