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憶舊游·記愁橫淺黛》鑒賞
原文
記愁橫淺黛,淚洗紅鉛,門掩秋宵。墜葉驚離思,聽寒螿夜泣,亂雨瀟瀟。鳳釵半脫云鬢,窗影燭光搖。漸暗竹敲涼,疏螢照晚,兩地魂消。
迢迢,問音信,道徑底花陰,時認鳴鑣。也擬臨朱戶,嘆因郎憔悴,羞見郎招。舊巢更有新燕,楊柳拂河橋。但滿目京塵,東風竟日吹露桃。
賞析
“記愁橫淺黛,淚洗紅鉛,門掩秋宵。”劈頭一個“記”字,起筆便突出了詞人記憶常新之深情,從而領出臨行前與情人話別的那番情景。頭兩句先為人物寫容:黛石淡掃的蛾眉愁鎖、瑩瑩淚水沖洗著面頰上的紅粉;“門掩秋宵”是說秋夜深沉,閨門已經掩上,女主人公要休息了。
“墜葉驚離思,聽寒螿夜泣,亂雨瀟瀟。”三句寫連窗外輕輕的墜葉聲也使充滿離別情思的女主人忽然而驚;“寒螿夜泣”中寒蟬凄切入耳,像斷腸人的啜泣聲;更別說那卷地而起的秋風夾著瀟瀟亂雨,尤其無情,點點滴滴就如同澆在她心中。
“鳳釵半脫云鬢,窗影燭光搖。”鳳釵半脫去鬢,窗影燭光搖。鬢邊鳳釵已半脫,則情人臨歧抱泣之狀可以想見。燭光搖動窗影,也刺激著詞人銳感的心靈。古詩詞中,剪燭西窗乃團圓之傳統象征。可是眼前這窗影燭光,卻成為遠別長離的見證,此情此景,叫人如何忘得了。
“漸暗竹敲涼,疏螢照晚,兩地魂消。”歇拍這三句,將詞境從深沉的回憶之中輕輕收回現。此時,正夜色沉沉,涼風敲竹鏗然有聲,一點流螢劃破夜色。靜極暗極之夜。正是凄寂之極,深重之極的詞人之心。多情銳感的詞人,遙想遠方之情人,此時此刻必正是相思入骨,兩人異地,一樣魂消。
“迢迢,問音信,道徑底花陰,時認鳴鑣。”中“迢迢。”換頭短韻二字,而意境遙深。它緊承“兩地魂消”而來,又引起下邊的音信相問,遂將歇拍之想象化為具體,把兩地相思情景融為一境。“問音信,道徑底花陰,時認鳴鑣。”兩地相思既深,自會音書相問。不知情人音書如何,卻只好時時來到小徑里、花陰下,辨認門外過路的馬嘶聲。底,宋人口語,猶言里。馬嘶不言聽而言認,即辨認聲音。以視覺之字代聽覺,妙。
“也擬臨朱戶,嘆因郎憔悴,羞見郎招。”也想到朱門邊去候望,可是又自傷憔悴,怕被郎招。這分明是怨其不歸的氣話。怨之至極,正見得相思之入骨。此二句借用元稹《會真記》里鶯鶯詩“不為旁人羞不起,為郎憔悴卻羞郎”,怨然女子口吻。這是矛盾、真實而又復雜的心情,詞人把它生動地刻劃出來。
“舊巢更有新燕,楊柳拂河橋。”又從女子一面寫回自己一面。此二句暗用韓偓《香奩集·春晝》詩:“藤垂戟戶,柳拂河橋。簾幕燕子,池塘伯勞。”舊巢更來新燕,楊柳又拂河橋,則從彼秋宵至此春天,別離久矣。顯然此詞之借用韓詩,是融攝其整個詩意,非一般挦扯古人辭句者可比。
“但滿目京塵,東風竟日吹露桃。”上句顯用陸機《為顧彥先贈婦》詩:“京洛多風塵,素衣化為緇。”下句,暗用李義山《嘲桃》詩:“無賴夭桃面,平明露井東。春風為開了,卻擬笑春風。”原來,結筆二句是向女子報以衷情:京華風塵滿目,夭桃秾李成天招展,但我心有專屬,終不為京塵所染,且不為夭桃所動也。
周邦彥簡介
唐代·周邦彥的簡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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周邦彥(1056年-1121年),中國北宋末期著名的詞人,字美成,號清真居士,漢族,錢塘(今浙江杭州)人。歷官太學正、廬州教授、知溧水縣等。徽宗時為徽猷閣待制,提舉大晟府。精通音律,曾創作不少新詞調。作品多寫閨情、羈旅,也有詠物之作。格律謹嚴。語言典麗精雅。長調尤善鋪敘。為后來格律派詞人所宗。舊時詞論稱他為“詞家之冠”。有《清真集》傳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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